火黑《当你老去》

CP:火神大我×黑子哲也

火黑无料本里的短篇,祝阅读愉快


当你老去


周末傍晚,黑子哲也一如往常那般、在粗茶淡饭之后抽出一本喜爱的书籍,然后坐在窗边灯下静静阅读。而当他习惯性拿起钢笔时,笔帽却从桌边掉落,滑进书柜下窄小的缝隙里。

真是糟糕,他摘下老花镜为难地想,从柜子下找出笔盖对现在的自己来说实在是个挑战。

片刻后他还是缓慢地弯下腰,跪坐在地板上,那支钢笔跟随他数十年,是如今鲜少能陪伴在自己身边的老朋友了。

黑子小心翼翼地将手伸进书柜和地板间的夹缝中,他甚至能感到身上的关节在轻微的呻吟。或许明天醒来时会四肢酸痛吧,他有些无可奈何,但动作并无迟疑。费了点劲之后,黑子终于摸出饱经沧桑的旧笔帽,他细心地吹去浮尘,扣回钢笔上。烤漆剥落的笔身有一行印迹模糊的字,那显然是有人特意刻写上去的。

「For My LoveTetsuya.  Taiga.」

这支钢笔是黑子的恋人火神大我,在他二十岁生日时送给自己的珍贵礼物。

 

 

“我也不会挑这种东西,”当初火神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解释说,“我把售货员问烦了才决定到底买哪一款。不过也没什么自信…”

黑子从他冻得指尖冰凉的手中接过那个细长的盒子,拆开一看竟是名贵品牌的钢笔。他有些惊喜又有点好奇,以往生日火神都会送些更实际的体育用品,而这次的礼物简直不像是他的主意。

“我很喜欢,”黑子微微笑着,仰起脸注视依旧面红耳赤的火神,显然他的笑容令对方愈发难堪,“只是有点惊讶、火神君会送钢笔给我。”

“…你再仔细看看。”火神胡乱抓了抓脑后的短发,粗声粗气地说道。

黑子小心地将钢笔取出来,冬日的阳光并不强烈,但墨色笔身上银色的刻字像是吸收了全部光能般熠熠生辉。他读懂了那串字母的含义,却也丧失了再度抬头的勇气。

窒息的沉默令火神坐立不安,他看着昔日搭档头顶的发旋,紧张地吞了吞口水。黑子迟迟不肯做出反应,两人就这样静默地在雪地里相对而立,火神有点急了,唤了声“黑子”。

黑子依旧低着头,如此才不会让对方看到自己烧的发红的脸颊,寒风拂面,却带不走持续上升的热度,他握紧钢笔,像是要把那行字使劲攥入手心里。

“火神君…真狡猾啊。”他把半个脸都藏进围巾里,声音闷闷的,火神没有听清,下意识地弯下腰凑近黑子的脸,他顿时手忙脚乱地后撤半步。岂料脚下踩着雪,身子打了趔趄,火神眼疾手快圈住他的腰,黑子才避免了摔跤的尴尬。

“我说、你好歹给点反应啊,”火神顺势用力、将黑子整个人扣入自己怀中,下颔抵着他的头顶,有点抑郁地抱怨,“我可是花费很大心思才想到的…”

尽管隔着厚厚的外套,黑子却仍能隐约感到火神的心跳声,飞快的跃动频率令他稍感宽慰,只是脸还是红得厉害。他把整张脸埋在对方胸口喃喃:

“火神君,以后请不要再做这种事,超肉麻。”

火神沮丧地撇了下嘴,自暴自弃地附和说:“我也知道自己不适合,你就别嘲笑我了…”

其实是因为杀伤力太大对心脏不好,不过这种话黑子也是说不出口的。他只是用力地环抱对方的腰,轻声说“火神君、谢谢你。”

 

 

黑子看着刻在钢笔上的英文字,曾经青涩回忆浮上心头,他忍不住弯起了唇角。

天花板上的吊灯的光在书柜下投射出一块不规则阴影,黑子再度伸手去摸索,发现那竟然是一本古旧的纪念册。

厚厚的灰尘覆盖之下,是熟悉的“诚凛高校”的字样,硬纸的封面已卷起了陈旧的弧度,内页的边缘也都泛了黄,黑子怀念地注视着封面上的标题,目光沉稳而温暖。

小心擦去扬尘之后,他捧着纪念册坐到桌边,那是他平时看书的习惯位置,只是此时的黑子比起往日多了份久违难得的兴奋和兴致。翻开纪念册,那些封尘在记忆深处遥远的过去仿佛被重新唤醒一般,再度变得鲜活而缤纷起来。

作为诚凛的第二届学生,纪念册还没有固定模板,学生们都是随心所欲地设计,因此也有了许多奇思妙想的板块,贴满了各式记录照片,黑子面带微笑地翻着,仅仅浏览就像是能听到照片里的自己和同伴们欢闹的笑声。

关于他的照片,最多的自然还是与篮球部相关。而与他一齐出镜最多的,则是黑子当时的搭档火神大我无误。

 

 

“喂、话说怎么我的相册里你出镜率比我还高啊?”

刚拿到派发的纪念册时是在毕业仪式开始之前,火神坐在黑子旁边,像是抱怨似的嘟囔着,不断翻看照片。

“不过他们能捕捉到你也真不容易。”火神看着相册嘿嘿笑了,兴高采烈的样子。

对于搭档的无聊玩笑黑子有些无可奈何,他转过头想看看对方纪念册里到底有多少自己的镜头。外面阳光很好,透过高大的玻璃窗落在火神的身上,他仍旁若无人地笑着,目光留恋于手中的相册,眉眼的弧度像被日光柔化一般,眼神温和而专注。

黑子愣怔了几秒,视线才慌忙落到相片上,火神的食指正摩挲着某个照片的边缘,他注意到镜头的中央是自己。

那是似乎的某场球赛的抓拍,照片里的黑子侧着身凝视镜头之外的某个方向,随意地用手背抹去下颔的汗水,大概是己方获胜了,他微微弯着嘴角,露出真挚的笑容。

忽然一只手狠狠盖住了相片上人物的身影,火神手忙脚乱地把纪念册藏到身后,凶巴巴地说你这家伙怎么偷看啊!

原本黑子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火神那局促不安被当场抓包的窘迫表情反而令他放松下来,他故作波澜不惊的样子说:“火神君,我觉得那个应该是我的纪念册——因为我的照片比较多。”

“不,这是我的!”

火神下意识地反驳,像是怕黑子真的要扑过来抢,他还把册子严严实实地藏在背后。黑子看着他奋力辩驳的较真样子,不知为何,原已淡去的羞涩感又卷土重来。

脸红像是会传染,看着脸颊绯红垂下头的黑子,火神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举动,脸顿时热了起来。

“反、反正这本是我的…”

“嗯…”

“扉页还写了我名字…”

“知道了。”

“其他都好说,但这个绝对不能换。” 像是不放心似的,火神还想絮叨他的拥有权

“我知道了,请火神君不要再说了…”

黑子把脸转到另一边,照进房间的阳光太过明媚,就连空气都染上了日光的热度,他觉得有些燥热。

“我也不会换的。”

他的声音不大,却很坚定。

黑子紧紧捏着手里的属于他的那本纪念册,里面有许多火神的身影,都是他不愿交换的原因。

 

 

相册翻到最后一页,占满整张纸的是高一时与诚凛队友的合影,那时前辈们还未离开篮球部,被众人簇拥在中央的相田监督笑靥如花,抱着诚凛的首个全国大赛冠军奖杯,黑子和火神并排站在右侧,火神用力拦着搭档,笑容灿烂张扬。

黑子细细凝视着相片里火神的笑颜,仿佛透过薄薄的照片能看到他本人正站在面前,大声喊着自己的名字,然后露出真挚而期许的笑容。

他微笑起来,像是被那假想所感染。黑子忽然有些怀念那满溢着活力的年轻笑脸,尽管那是早已深烙在脑海、再熟悉不过的神情,却亦是无法再现的、永远停留在回忆中的念想了。

他合上相册,手边马克杯里的茶水已经凉了,若是火神君还在的时候,肯定早在他还忘我地沉浸在书海时就默默换上新一杯温水了吧。

黑子望着马克杯苦笑了一下,人老就容易怀旧,真不是个好现象啊。

起身走进厨房,烧上水,他坐在边上候着。对面的冰箱上还有两个冰箱贴,那是火神以前去超市购物时拿到的赠品,是有点幼稚的瓢虫形状。

“有了这个很方便,能当备忘录还能留言,”火神当时如是说着,用冰箱贴压住写了备忘事项的纸条,“还能在我不在家的时候提醒你按时吃饭,作家先生。”

难得理亏辩不过火神的黑子不甘愿地看着他,对方只是心满意足地笑着,使劲揉了揉他的头发。

 

水在壶里沸腾了,黑子熄了火倒满一杯茶,踱回书房重新坐在桌边。

胸口积郁了些情愫,隐约躁动着,像在等待某个宣泄的机会,黑子拿起钢笔,那些长久盘踞在心头沉寂的思绪瞬间苏醒。这几年来黑子已鲜少创作,而每当有灵感下笔有神都是托了火神的福。

黑子曾在某本个人文集的后记中写道:「感谢自始至终都予以我支持的灵感源泉。」火神看到的时候皱着眉说:“这句话真奇怪,源泉又不是人。”

对此黑子也只是沉默地看着恋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笑而不语。

 

 

当年黑子的首本文集出版时,火神还特意跑去书店买了一本回来像模像样地研读。尽管作为恋人以及最重要的支持者,黑子在书正式发行前就送了他一份,但火神仍坚持花钱去买。

“这样能促进销量。”他如是一本正经地解释。

那段时间,每日晚饭过后黑子都会看到火神窝在沙发里,电视的音量调得很小,拿个铅笔捧着他的书认认真真地读着。眉头紧锁的样子总让黑子想到火神高中做国语考题的情景。

火神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简单的一句话黑子总能翻来覆去讲成一段话还不带重样。光是把那文艺的字句看懂揣摩清楚对他来说就已经是足够痛苦的难题。

“就像同样是白水煮蛋有人能做得细嫩可口、有人却煮的难以下咽,”黑子煞有其事地打了个比方,“这是技巧上的悬殊差距。”

“哦——说白了你就是在鄙视我国文水平吧?”

“还有顺便赞扬了一下自己的煮蛋能力。”

“你这家伙…”

火神有些无奈地合上书本,不轻不重地碰了下黑子的前额,注视他的目光却带着点骄傲。

处女作的销售量两月之内便霸占榜首,火神思考了许多庆祝方式和地点,最终还是决定在家里亲自下厨为黑子做个满汉全席。

当黑子看着火神把最后压轴的豚骨煲汤端上来时,只能不由自主地再次感叹他这几年日渐精湛的厨艺——因为写作而时常作息不稳的黑子有一回住了院,在此之后火神便严格监督他的饮食作息,同时也全权接手了黑子的营养调理任务。他曾多次对火神的厨艺表达过赞赏与喜爱之情,而对方只是摆出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他说,有这个功夫夸我还不如调整好你的作息。

双手合十,黑子夹着筷子准备大快朵颐,火神起身,高大的身子越过餐桌,托住黑子的后脑勺,撩起细碎的水蓝色短发,将双唇覆上了他的额头。

“Congratulations, I’m proud of you,my Tetsuya.”

说完,火神又侧过一个角度,轻吻了恋人的脸颊,这才重新直起腰,说好了、开动吧。

黑子愣愣的注视着火神的面孔由远至近再由近至远,嘴唇贴上前额的触感很柔软,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脸变得有点红。

他们作为恋人已相处了这些年,黑子一度以为自己对于火神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已经习以为常,而方才对方的突袭令他意识到自己还远远做不到面不改色的淡定。

坐在对面的火神举起酒杯,冲着他得逞地笑着,火神的笑容总有种感染力,看久了也会忍不住一同微笑。黑子莞尔,端起自己的与对方碰杯。

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这一瞬即是永恒。

凝视着对方明亮的双眼,黑子如是虔诚地祈盼。

 

 

时钟敲响三下时,黑子才惊觉自己伏在书桌上奋笔疾书了太久,已是凌晨三点了。他收拾了一下桌面,简单洗漱后走进了卧室。

宽大的双人床,黑子习惯只占据右半边的空间,他面朝外侧躺着,床头柜上台灯的轮廓隐隐约约勾勒于窗帘之上。身体有些疲乏了,精神却还很活跃,黑子合眼睡不着,索性望着床头灯的影子发呆。

和其他使用了数十年的家具不同,这盏灯还算新,那是几年前、火神过世之前买给黑子的最后一件生日礼物。

当时因重病而被迫住院的火神想方设法跟照顾他的小护士软磨硬泡,才得到了外出两小时的机会。他趁黑子还没来探病,便溜出院,径直去家具商场买了盏挺漂亮的小台灯,在黑子生日那天,作为惊喜礼物送了出去。

得知内情后的黑子自然免不了对他一顿批评教育。自知理亏的火神也只是坐在床上听他说话,待到黑子气消得差不多了,他才抬起头慢慢说:

“我很恨、这样的自己…我想再多陪你几年…”

黑子沉默地看着他,到了这个年纪,早已没有空口许诺的资本,永远这种抽浪漫的词汇并不适合他们。有些横祸难以预料更无处躲避,撞上了也只能全盘接受,黑子望着曾经年轻健壮的爱人,那双不再明亮的眼眸透着无言的不甘和苦痛,那是远比他心中痛苦要厚重得多的情感,黑子凝神听着,无声地握住对方的手。

“把它放在床头,就当作我。”

火神缓慢地说着,伸出另一只手抚上黑子的脸,苍老的肌肤摩挲着他的脸颊,他抑制着心口汹涌的悲恸,点了点头。

“虽然说出来很肉麻,”火神微微笑了笑,神色平和,“但我最喜欢看你笑。所以,多笑笑,别做一辈子面瘫啊。”

黑子哭笑不得,说嗯、知道了。

“以后也别总熬夜,可没人管你。”

“知道了。”

“浓茶也少喝。”

“嗯。”

“记得多去散散步。”

“嗯。”

“…我爱你。”

“嗯,”黑子凝视着火神的双眼,说,“我也是。”

 

黑子望着面前的床头灯,跃动的思绪终于慢慢沉静下来,他想起曾经和火神一起朗读过的某篇诗歌,他念出日文,火神则读英语。印象中火神念错了数次,黑子与他面对面坐着,微笑地看他试图将诗篇顺畅地通读。

 

How many loved your moments of glad grace.

多少人爱你风韵妩媚的时光,

And loved your beauty with love false ortrue.

爱你的美丽出自假意或真情,

But one man loved the pilgrim soul in you.

但唯有一人爱你灵魂的至诚,

And loved the sorrows of your changing face.

爱你渐衰的脸上愁苦的风霜。[*]

 

 

困意逐渐蚕食了黑子的思绪,他闭上眼,坠入了温暖的梦境。

 

 

-The End-

 

 

[*]:摘自诗歌《When you are old》(《当你年老时》),作者:叶芝(Yeats,1865 —1939) 傅浩译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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